【梦间集乙女向】半醉半梦

●浮生剑×寻梦人♀,木剑×无剑♀
●无剑第一人称,私设寻梦和无剑是两个人,故事时间线在一切都已平息之后
  
  
  
  “老无,老无!开门啊!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!!我是寻梦,今儿个来找你喝酒的,开门啊,老无!!”
  
  门被砸得哐哐响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上门来讨债呢。我瞬移至门边,飞速拉开那片快被拍碎的木板,语气里是一股子可怜巴巴的委屈:“姑奶奶,算我求你了,下手轻点儿,剑冢缺钱,这门才刚换没两天,要是坏了可没人来修。”
  
  寻梦孤身一人站在外面,怀里抱着两坛看上去就不便宜的酒,小姑娘的眼眶红红的,两条细眉拧在一起。时值初春,天气尚未完全转暖,可她只穿了件单衣,就往我这儿跑,看来是被气得不轻。
  
  我牵过她的一只手,掌心传来的冰凉让我心下一惊。浮生这混小子到底在干嘛?别是自家姑娘跑了都没注意到??
  
  寻梦也是剑冢的常客了,准确来说,这儿还勉强算她的半个家,而我就是那个能听到她发牢骚倒苦水的娘家人。
  
  无需我再带路,小姑娘大步流星地走近院子里的石桌,哐当一声把酒坛砸在桌子上,随后扒开封口,手法粗暴而娴熟。
  
   看寻梦那样子,估计今天是要一醉方休,我索性也不再劝她,只是转身去厨房拿了两个酒杯,又从房间找了件棉衣给她。
  
  寻梦满脸不情不愿,把衣服半半拉拉地往身上一套,嘴一刻也没歇着:“老无,我跟你说,浮生他就是个混蛋!卑鄙下流,厚颜无耻,两面三刀!阴险小人!伪君子!!”
  
  “慢点慢点,”我试图小声提醒道,“哪有姑娘家这么贬低自己喜欢的人……”
  
  “我可去他妈的吧!”寻梦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,随后将酒杯倒满,咕咚咕咚一口气闷掉,毫不拖泥带水。她的脸颊开始微微泛红,我知道她酒量不好,估计这会儿已经开始不清醒了。
  
  果然,小姑娘更加肆无忌惮地碎碎念起来:“老子当年一定是瞎了眼,才看上他这个事儿逼!!成天满脑子除了搞事,还他妈是搞事!当初跟着木剑一起搞事,现在和我在一起又……”
  
  寻梦突然顿了一下,她理智尚存,有些不安地看向我,声音软了下来:“抱歉,我不是故意提起……”
  
  
  我自然知道寻梦在担心什么,魍魉灾祸平息后,五剑之境虽然恢复了昔日的和平稳定,但也有很多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  
  玄铁和神雕结伴游历天下,时不时地还同倚天、屠龙小聚一番;紫薇只留下一句想要变得更强,便随幽谷他们一同隐居无名山;青光依旧如过去那般惩恶扬善,贯彻心中的侠义之道。
  
  然而,五剑的基石之力只余下四剑,属于木剑的那份力量一直残缺不全,似生非生,似死非死。
  
  于是,为了确认一个早已有八九成把握的答案,也许更多的是为了能彻底死心吧,我独自一人走过很多地方,中州、草原、大漠、五岳……到最后,我所能寻到的,只有一截自中间断裂开的树枝,像是有人负气想将本体毁掉,却终究没能完全掰断那根枝条。
  
  我脱下外衣,将树枝小心地包在里面,在返回剑冢的一路上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完全不敢用什么轻功。每隔几个时辰就要包袱解开来检查一下,生怕稍有不慎,脆弱的树枝便完全折为两段。
  
  可惜,无论我再怎么努力,也没能保住木剑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。
  
  希望的火苗被彻底掐灭。
  
  那时候,所有人都以为我会伤心欲绝,寻梦甚至搬到剑冢小住了一段时间,说是要好好看着我,搞得似乎我随时会因为想不开而自缢一样。我却冷静得出奇,用其他人的话说,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。寻梦见我没有危险的想法,便也逐渐放下心来。
  
  太阳既然照常升起,日子就得照常继续。况且,等待剑冢之主处理的事务早已堆积得如小山高。
  
  那段时间,浮生隔几天便会来剑冢坐坐,每次一来就要呆上大半天,还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,或是这家点心铺子新出的零嘴,或是那条街上畅销的胭脂水粉、珠宝首饰、绫罗锦缎。到底是皇室出身,浮生哄起女孩子来毫不吝啬各方面的花费,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典范。
  
  大概是碍于我在,寻梦一开始并未过多表露喜色,甚至还佯装冷漠。可是又有多少小姑娘在面对心上人时,能敌得过坚持不懈的糖衣炮弹?
  
  寻梦终究禁不住软磨硬泡,在我再三保证能独自守好剑冢后,她心急得连行囊也不收拾,直接跟着浮生回了中都。
  
  浮生曾私下里向我表示过谢意,他说时隔多年,自己终于有机会实现最初与寻梦的约定。我一边听,一边笑着说“祝你们百年好合”,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笑得有多勉强。
  
  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,我在周游整个剑境后,也回到了最初的家。可是等待我的既没有好友,也没有兄长,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剑冢。
  
  现在想来,自始至终,我内心深处始终存着对寻梦的一丝羡慕吧。
  
  “没事,你接着说,浮生具体怎么惹着你了?”我浅笑着,劝寻梦往下说,我一直很擅长为他人排忧解难。
  
  寻梦被我一问,满肚子的委屈又跑了出来,她的声音开始发抖:“浮生那个混蛋最近天天往外跑,整天跟我打马虎眼,问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吧,总是说没什么。结果那天我偷偷跟在他后面,看到他和一个漂亮的女子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,之后两人还进了酒楼……”
  
  寻梦越说越气,眉头一皱,直接抄起酒坛对嘴吹,被我眼疾手快地拦下来后,她气鼓鼓地喊:“男人的嘴里没一句真话,尤其是混帐浮生!!老子不回去了,说什么也不回去了,老子就是要留在剑冢,就他妈要单身一辈子!!”
  
  “老无,你回头一定要替我揍浮生一顿!!”“我这个外人不太好吧,你自己去‘揍’他貌似更适合一些?”
  
  “……我…我舍不得啊……”寻梦低下头,一直在眼眶里兜兜转转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,她抬手,粗鲁地揉着眼睛,我将提前准备好的手帕递给她。
  
  小姑娘指间绞着手帕,断断续续地边哭边说:“我知道,我一眼看过去…就没有那个姑娘漂亮……性格也不怎么好……武功虽然勉强,还都是老无你教的……我讨厌这样的自己……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浮生,明明好不容易,终于能和他在一起了……为什么……呜呜……”
  
  “寻梦,我问你,你有没有当面和浮生谈过这些?”听到我的问题后,小姑娘顿了一下,接着又抽抽搭搭起来:“我不敢问,我害怕……老无,其实我很羡慕你,你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可我太懦弱了,我根本没有勇气像你一样……与其捅破那层纸,还不如在心里留个奢望……”
  
  可说起“羡慕”二字,我又何尝不是呢?
  
  终日与我相伴的唯有清冷与孤寂,像是无形的枷锁,勒得我喘不过气来。很多时候,当偌大的剑冢只回荡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,天知道我有多想逃出去。我想念那段潇洒肆意的时光,想念那个繁华热闹的江湖,想念那些如今已逐渐远去的人……
  
  可是剑冢乃是整个剑境的中心,已经历过一次崩溃的世界容不得半点差池,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。我既继承了剑冢新主的位置,自然要担起守护五剑之境的指责。
  
  若不是寻梦与昔日同伴偶尔来访,我大概早晚也会像过去那些魍魉,如行尸走肉般活着,不再思考,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那些无聊而枯燥的任务。
  
  寻梦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她竟直接倒了下去,整个人伏在石桌上。我轻轻走到她旁边,确认她已沉沉睡去后,终于松了口气。
  
  “寻梦已经睡着了,你还打算继续躲在外面?”我运用内力朝外面的那人喊话。
  
  虚掩着的破木门摇摇欲坠,浮生小心地推开门,随后闪身至寻梦身边。我识趣地退开几步,注视浮生替寻梦将发丝和衣服理好,动作小心翼翼的,生怕搅扰到小姑娘的睡梦。
  
  “你估计跟了寻梦一路,我们的对话也都听见了,”我两手抱胸,眼睛扫视过面前的一对小情侣,挑挑眉道,“我呢,也算得上寻梦的半个姐姐,出了这种事我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,妹夫你不打算解释解释?你的回答要是不能让人满意,就像寻梦期待的那样,我可是要揍你一顿的。”
  
  浮生沉默片刻,解下了自己的披风,随后试图像裹粽子那般,将寻梦包进披风里。他一边裹,一边同我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。
  
  寻梦所言并不假,浮生确实瞒着她与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私下来往。考虑到寻梦并未完全适应金国那里的习俗,浮生想在成亲时按照寻梦家乡的规矩来,为了给自家姑娘一个惊喜,他便偷偷溜出去,请教那位实际上是中原红娘的漂亮女子。
  
  浮生抬手,轻轻捏了捏寻梦的脸蛋,眼里的宠溺与温柔都快溢出来了,嘴里却还故作抱怨:“唉,怎么过去这么多年了,你还是这样傻呢?”
  
  虽然早已料到寻梦不过是虚惊一场,但是……啧,我这种整天呆在剑冢的人,果然不懂中都贵族的情趣。
  
  浮生一把将寻梦打横抱起,朝我点点头:“谢谢你帮忙照顾寻梦,我们先走一步,来日再叙。” 
  
  你要真想谢我,就把那扇快被寻梦拍坏的门修好了再走,不会修的话,留点钱也成。当然以上的话我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。
  
  “浮生,虽说他人的家务事我不便插嘴,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,有时候,凡事还是讲清楚比较好。寻梦是个纯善简单的姑娘,性子也急,且凡人难逃生老病死,你务必要把她看好。不然如果哪天真的出了意外,天地间可就再也不会有一个小姑娘,愿意痴痴傻傻地跟在你后面了。”
  
  “多谢你的忠告,回头我定会和她把一切解释清楚。”浮生将寻梦紧紧抱在怀中,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,如同清晨叶上的白霜。浮生低头,鬓间的长发垂落在怀中之人的肩头,他喃喃低语:“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她,怎么可能轻易放手……”
  
  在约定好婚宴后再来拜访娘家的日子,浮生抱着寻梦离去,我看着他们的背影,心里百感交集。
  
  天色渐晚,我独自坐在石桌前,望着地上寻梦带过来的酒发愣。风卷着寒意而过,我执起酒杯,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想浪费美酒,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求一场酩酊大醉。
  
 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方才对浮生说的那些话,生、老、病、死……我灌了一杯又一杯,美酒过喉,却不知为何只留下阵阵苦意。
  
  因为酒的缘故,我感觉全身开始发烫,唯有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。我用手背擦过,只触及一片湿润,我突然笑了起来:“哈哈,无剑啊无剑,你还真是没用,救不了哥哥也就罢了,连喝酒都会喝到脸上吗?哈哈哈哈……哈…呜……”
  
  世界开始逐渐安静下来,风声、落叶声、甚至呼吸声都消失不见。迷迷糊糊间,我好像做了一个梦,又好像只是陷在了回忆里。
  
  很久以前,我曾在路边捡到过一只猫,当时小家伙浑身是伤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那时主人尚在,他说许是有人失了养宠物的性致,且嫌麻烦,干脆就将小猫遗弃。一旁的我想也没想,直接将小猫抱回了剑冢。
  
  在大家的悉心照料下,小猫的身体日益好转,它对将自己捡回来的我很是亲近。我练剑时,它便在一旁的空地上乖巧等待;我在院子里的看书时,它便窝在我的膝上,同我一起晒太阳。
  
  几位兄长包括主人都忍不住打趣,说我这哪里是在养猫,分明是多了个小妹妹。我本也以为,我们会如家人般一直生活下去。
  
  后来某一天,小猫突然不见了。我苦寻多日,最后神雕前辈终于替我找回了它……然而只剩下一具尸体。
  
  神雕前辈说,这大概是剑冢附近的野兽所为。我问他,小猫还能不能再睁开眼睛、能不能再蹭一蹭我的掌心,神雕前辈叹了口气,朝我摇摇头。
  
  我寻了一处风景好的地方,慢慢地挖开泥土,不知过了多久,地上终于勉强出现了一个坑。我抱起小猫放了进去,然后捧起碎土,一点一点地往它身上盖。
  
  随着时间的流逝,天上飘起了雨,雨越下越大,而我浑然不觉。
  
  木剑撑了把伞走到我的身后,他半蹲下来,轻声反复呼唤我的名字,我这才回过神来,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满是泥土。因为徒手在地上挖了很久,我的指甲早已裂开,血滴混在雨水里往下淌,逐渐与泥泞一起浸湿在我的衣服上。
  
  之前一直堵在心里的情绪瞬间涌出,我忍不住抽搭起来,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掉。木剑干脆把伞一扔,半跪在旁边,双手搂过我的肩膀,我抓着他的衣服,嚎啕大哭起来。
  
  我记得雨水将我们二人淋了个透底,也记得木剑跟我说:哭吧,不要忍着,哭完就好了。
  
  而如今,无论下不下雨,都再也不会有人这么跟我说了。
  
 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强大,可事实证明,我依旧保护不了想守住的人,就像当初我只能看着小猫的尸体发愣一样。
  
  “哭吧,不要忍着,哭完就好了……”
  
  不知是哭累了,还是喝醉了,抑或二者都有,我感觉自己沉沉睡了过去。在魍魉之灾结束以后,这大概是我睡过的最安稳的一觉吧。
  
  再次醒来时,我撑起上半身,打了个哈欠,下意识地环顾起四周,几秒后,我突然惊觉自己现在正躺在房间里。
  
  某个想法倏然划过脑海,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,随手拎了件外衣一披,也顾不上穿鞋,赤着脚就往外跑。
  
  院子里的石桌下依旧搁着两坛酒,我依稀记得昨日并未与寻梦饮酒太多,毕竟我和她的酒量半斤八两、都不怎么样,可地上的酒坛却是空的。我看到一根熟悉的树枝插在旁边,枝上是刚刚抽出的嫩绿新叶。
  
  “哈哈、哈……”我分明听到自己在笑,可是却有什么东西划过嘴角,似乎是咸的。
  
  我半跪在地上,用手捂住脸,细碎的念叨声自指缝间漏出:“木剑,木剑!哥…哥……”
  
  恍惚间,我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。
  
  “嗯,我在。”

2018-01-12
评论-10 热度-74

评论(10)

热度(74)

©椒盐梅子 / Powered by LOFTER